學而第一
01子曰:「學而時習之,不亦說乎?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?人不知而不慍,不亦君子乎?」
注釋 子:古時對男子的尊稱。而學生稱老師做夫子,簡稱為子。此指孔子。以後各篇均同。 學:包括內在的智識與外在的行為,即做人。 亦說:亦,語中助詞。說,音義同「悅」,歡喜。 朋:即朋友或同志、同仁。 慍:音運。怨恨。 君子:稱品高有德的人。 語譯 孔子說:「把已經求得的學問,時常去溫習,不是很喜悅的嗎?有同道的朋友從遠地來,共同切磋琢磨不是很快樂嗎?人家不知道我有學問能力,我也不惱怒,不是真有修養有盛德的君子嗎?」 02有子曰:「其為人也孝弟,而好犯上者鮮矣。不好犯上,而好作亂者,未之有也。君子務本,本立而道生。孝悌也者,其為仁之本與?」
注釋 有子:姓有,名若,魯人,孔子學生。按論語中只有有子、曾子二人不稱名,其餘或稱名,或稱字,所以昔人以為論語是有子、曾子的學生所記;因尊師而只稱子。 孝弟:善事父母為孝,善事兄長為弟。弟音同悌。 好犯上者鮮:犯上,干涉冒瀆侵犯在上位的人。鮮:很少。 作亂:做逆理反常的事。 務本:務,培植。本:根本。 本立而道生:根本既立,則仁道自此而生。道是天理的當然,日用事務當行的李。 其為仁之本歟:其,猶「彼」,指其事物。為人:猶謂「行仁」;仁集愛的極致,為最高的德行,與為最高的德性。 語譯 有子說:「一個人能夠孝順父母,尊敬兄長,而會喜好觸犯長上的,是少有的啊;不喜好觸犯長上,而愛胡作亂為的,就更沒有見過了。有才德的君子專心講求立身為人的根本,從根本上建立基礎,仁道就從這裡面生出來 孝順父母和尊敬兄長這兩件事,想來就是行仁的根本吧!」 03子曰:「巧言令色,鮮矣仁。」
注釋 巧言:說話動聽,但均為謊言。 令色:以偽善的面孔求悅於人。 語譯 孔子說:「說話動聽卻不真實,臉色和悅卻是虛偽的,這種人很少有仁愛心。」 04曾子曰:「吾日三省吾身:為人謀,而不忠乎?與朋友交,而不信乎?傳,不習乎?」
注釋 曾子:名參,孔子學生。事親極孝,以聖道傳子思,後世尊稱為宗聖。 三省:三,表多次,不是指反省三次。省音醒。 謀:計畫效勞。 忠:竭盡心力去做。 信:誠實。 傳不習:受之於師。又可作「我傳於人」。曾子受於孔子教他的學問和禮儀。 習:溫習,使純熟。 語譯 曾子說:「我每天多次自我反省:替人家做事是不是忠實的盡了自己的能力呢?和朋友交往有沒有不誠信的地方?師長所傳授我的學業,可曾用心研習過呢?」 05子曰:「道千乘之國,敬事而信,節用而愛人,使民以時。」
注釋 道:同「導」,領導、治理。 千乘之國:能出兵千乘的國家,此指諸侯中的大國。 敬事:對於政事能謹慎專一。 使民:徵用人民服公役。 時:及時、定時、適時,不妨礙人民農作的空閒時後。 語譯 孔子說:「統治一個可以出動千乘兵車的國家,對政事就要謹慎處理,發佈政令必須有威信,要節省財用,以愛人為念,使用民力,要選在農閒的時候。」 06子曰:「弟子入則孝,出則弟,謹而信,汎愛眾,而親仁。行有餘力,則以學文。」
注釋 弟子:年幼的子弟。 出則「弟」:同「悌」,敬事長上。 謹:行之有常。 信:言之有實。 汎愛眾:廣博的愛眾人。 親仁:親近有仁德的人。 餘力:猶言暇日。 文:詩、書、六藝等書籍。 語譯 孔子說:「青年子弟在家要孝順父母,出外要尊敬長上,言行謹慎而信實,要博愛眾人而親近仁者;這些都做到了,還有多餘的時間和心力,然後再去學習詩書六藝。」 07子夏曰:「賢賢易色,事父母能竭其力,事君能致其身,與朋友交,言而有信,雖曰未學,吾必謂之學矣。」
注釋 子夏:春秋衛人。姓卜,名商,字子夏,孔子學生。擅文學,習於詩。 賢賢易色:上一賢字是尊重的意思,下一賢字指仁厚的賢人。易是替換,色是美貌的女色。整句意思是說人能把敬重賢人的心,去替換喜好美女的心。 竭:盡量。 致其身:委致其身,謂獻身於職守。致,貢獻的意思。 語譯 子夏說:「能夠把好色的心改換過來敬愛賢人,奉事父母能夠用盡自己的力量供養,奉事君上能不顧生死的獻出身心,和朋友交往,能言談信實,這種人,雖說沒有學過什麼,我也要說他已經學過的了。」 08子曰:「君子不重則不威,學則不固,主忠信,毋友不如己者,過則勿憚改。」
注釋 重:莊重。 威:威嚴。 學:學做人。 固:牢固。 主:親近。 毋:禁止。 友:相交。 過:錯誤。 憚:畏懼。 語譯 孔子說:「君子不自莊重,便沒有威嚴,所學的也就不會堅實。做事做人,必須親近忠心而誠信之人,不要結交不如自己的人;有了過失,不要怕難而不改。」 09曾子曰:「慎終追遠,民德歸厚矣。」
注釋 慎:把喪事辦得謹慎。 終:指父母的喪事。 追遠:父母及祖先死後,時間雖已久遠,但仍須誠心祭祀。 歸厚:歸向篤厚而不輕薄。 語譯 曾子說:「在父母壽終時要盡禮盡哀,對遠代祖先要誠敬的追念祭祀,能夠這樣,人民受了感化,風俗道德自然趨敦厚了。」 10子禽問於子貢曰:「夫子至於是邦也,必聞其政,求之與?抑與之與?」子貢曰:「夫子溫、良、恭、儉、讓以得之。夫子之求之也,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?」
注釋 子禽:姓陳,名亢,字子禽,孔子學生,一說他是子貢的學生。 子貢:複姓端木,名賜,字子貢。有口才,能料事,曾相魯衛。 夫子:指孔子。 至於是邦:到達那個國家。 必聞其政:必預聞那個國家的政事。 抑:還是。 「與」之與:告與。 溫良恭儉讓:溫是和厚,良是良善,恭是恭敬,儉是儉樸,讓是謙遜。 語譯 子禽問子貢說:「夫子每到一個國家,必定先聞知這國的政事,究竟是夫子自己求人告訴他的呢?還是國君自動請教他的?」子貢說:「夫子是以他的溫和、良善、莊敬、節制、謙遜的態度得來的。夫子的這種求得,大概也和他人的求法不同吧!」 13有子曰:「信近於義,言可復也;恭近於禮,遠恥辱也。因不失其親,亦可宗也。」
注釋 信:約信。 義:行事合理。 言可復:與人有約信,必能踐守。 恭:致敬。 遠:離開。 親:指可親的人。 語譯 有子說:「與人有約信必須合乎義理,才可以實行;對人恭敬必須合乎禮節,才能避免被人恥笑羞辱。親近那些應當親近的人,就可以使人尊敬了。」 14子曰:「君子食無求飽,居無求安,敏於事而慎於言,就有道而正焉:可謂好學也已。」
注釋 無求:不必強求。 飽:肥美饜足。 安:華麗舒適。 敏:靈活快速。 慎:謹慎。 就:親近。 有道:有道德的人。 正:請教其是非。 好學:忠實學習為人之道。 語譯 孔子說:「君子對於飲食不必求甘美,住家不必求安適,勤敏的做事,謹慎地說話;能親近有道德的人來指正自己的錯誤,這樣就可算是勤於學問了。」 15子貢曰:「貧而無諂,富而無驕,何如?」子曰:「可也。未若貧而樂,富而好禮者也。」
子貢曰:「《詩》云:『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』,其斯之謂與?」 子曰:「賜也,始可與言《詩》已矣,告諸往而知來者。」 注釋 諂:奉承別人。 驕:對人傲慢。 未若:不如。 貧而樂:安貧樂道。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:源於詩經。對某事的讚美。 賜:子貢的名。 往:孔子已說過的事。 來:未曾說過的事。 語譯 子貢說:「貧窮的人能夠不諂媚,富貴的人能夠不驕傲,如何呢?」孔子說:「可以了。不過還不及貧窮而能悠然自樂,富貴而能節制守禮的人。」 子貢說:「詩經上說:『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』就是夫子說的意思吧。」 孔子說:「賜啊,是可以和你來談談詩了。只要把已往的告訴你,你就能悟知那未來的了。」 16子曰:「不患人之不己知,患不知人也。」
注釋 不患:不憂慮。 不己知:人家不知道我。 知人:知其人是君子而親近他,是小人兒遠離他。 語譯 孔子說:「不要擔憂別人不知道我,該擔憂自己不能辨明他人的是非邪正。」 |